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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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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冬至夏的換季期裏, 狂風走沙不歇。

毫無溫度的冷白日光更是刺眼灼目,整片沙原仿佛被籠罩在一只碩大的白熾燈泡中。

鮮少出大沙屋的陶水被顧漠等人照看得頰面白裏透紅,好日子也始終沒來,懷有身孕的事板上定了釘。

不同於有大喜事發生的顧家安守在沙屋一隅, 聚集地裏外出搜尋沙植的族民越來越多, 去的地域也越來越遠。

北面有成群游蕩的沙狼野物, 沙戶們不敢隨意前往,大家去得最多的還是南邊方向。

南方毗鄰各個南部聚集地,又是在綠洲繁多的中部外圍, 零散分布的植被要多出不少, 族民們每天采集回來的數量越來越多, 其中甚至還有很多新生的沙植初芽。

剛剛冒尖的植株尚未長成, 連根拔起只有小小一棵,口感卻清香脆甜,味道十分不錯。

以往, 北部沙民都不會提前采集這種嫩芽,情願等到它們長到成株, 但這回不一樣。

在經歷了被惡民火燒沙屋的事件後, 許多沙民家用以過冬的株塊被燒毀掉很大一部分,好不容易拴緊褲腰熬到冬天過去, 大家蝗蟲過境般在廣袤的沙野荒地裏找食, 填補所剩無幾的食筐, 絕不肯放過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而這種旁若無人的盜采, 很快就引發了南面各個部落的不滿。

他們本就對從北邊受地災流落過來的災民侵占周圍沙地,且其中某些惡民做出種種惡行的事心生惱意, 漸漸連部落中多餘的物資也不願售賣給外部人。

現下各領地周邊無數植芽又被盜挖, 生態遭到嚴重破壞, 便索性合起夥來驅逐北方的災民。

北部聚集地自然也在驅趕之列,且過來興師問罪的南面部落沙民還不少。

他們各個揀棍持棒,將在自家駐地邊緣捉到正在挖掘沙植的北部族民一個個捆來丟在地上,並大聲呵斥道:“你們外部人把我們南部的植被都挖光了,趕緊滾,不要留在我們南部的地盤上!”

眼看營地裏進來了一大幫外人,敲敲砸砸氣勢洶洶,幾間大沙屋內留下的北部沙民生怕又被堵在屋內,紛紛鉆出屋子對峙起來。

然而聚集地裏人員不齊,還有很多在外找植的男性族民未曾回來。

缺少戰力的北部一下子處於下風,只能眼睜睜看著外來南部沙民四處打砸。

陶水被顧漠側擁著站在人群最外圍的角落,顧家其餘幾人則圍護在兩旁,眾人神情分外嚴肅緊張。

臨近與極夜相對的極晝,天光分外耀眼刺目。

這種光亮對於土著沙民來說不算什麽,但映入陶水眼簾無亞於激光照射,就算緊閉雙眼也無濟於事。

她的眼尾被刺激得泛起洇紅,一雙清澈澄亮的杏眸裏很快溢出水光,蝶翼般的眼睫掛著濕漉漉的淚珠,剌得眼眸都睜不開了,撲簌簌往下流著淚水。

顧漠捧著陶水的臉,幫她揩拭了幾下。

見不奏效,他忙將她摁進自己胸前,用強壯的身軀阻擋住四下裏散射的灼目光線。

其他四人見狀也圍擁上前幾步,將埋首在顧漠胸口的陶水好生護在了正中間。

另一邊,場面仍一度膠著。

在北部族民們敢怒不敢言的無力僵持下,這些有備而來的南部沙民將幾間大沙屋砸出了無數肉眼可見的破角裂縫,更是將地面上閑置的駱駝圈棚砸得稀碎。

好在對方的主要目的是驅趕,並沒有要傷人的意思。

在越來越多北部男性沙民忍無可忍準備要上前拼命時,南部人見好就收,沒有久留。

他們臨走前再度拋下驅逐的兇狠話語:“你們這幫北部人聽清楚了,馬上收拾東西滾回你們北邊,下次過來看見你們還待在這裏,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好過!”

南面部落的人來去匆匆,像是還有其他災民部群急著要去警告。

待那些人走遠以後,北部的沙民依舊心有餘悸,望著駐地裏幾間損毀嚴重的大沙屋心疼不已。

尤其是關著駱駝群的那一間,由於不住人,邊上候著的族民最少,被肆無忌憚的南部人砸得還要厲害,一副搖搖欲墜的危房模樣,裏邊牲畜驚惶失措的吭叫聲不絕於耳。

顧家的七只駱駝也在裏頭,但是顧漠完全顧不上重新安置它們,忙不疊將陶水帶進了地屋。

顧井跟在兩人身後,駱寬和駱寧也想跟進去看看陶水的狀況,但顯然駱駝群要更重要些,他們只能跟著顧山與聚集地裏其他人一起去將寶貴的駱駝一只只轉移出來。

這一回,陶水的眼睛被陽光照射到的時間有些長,吃痛溢出的淚花經久不止。

饒是被顧漠避開顧井拿她渡出來的一整小塊靈乳細密敷過,也只是消除了刺痛不適感,下眼皮連著兩側眼尾仍是殷紅一片。

她的肌膚本就白嫩細膩,乍看之餘,不免顯得分外嚴重。

顧漠拿著攪幹的燙熱巾布,替她捂了一會兒眼睛:“有沒有好點?”

“好多了。”陶水應了一聲,自己摁住濕布,不想顧漠在她身上多花費時間,“你快去看看那些駱駝怎麽樣了……”

駱駝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陶水催促了兩聲。

顧漠再想留在她身邊,也只得先去另一間擁擠的大沙屋裏幫忙牽駱駝。

成年駱駝腿直,走不了沙梯,顧漠到的時候,窄狹的柵欄門口被堵得水洩不通。

依次經歷過火災與打砸的沙屋早就已經失去堅固的特性,人和駱駝群再稍一擠,滿屋子的沙墻粉礫便從各道可怖的裂隙縫處悉悉索索往下掉,仿佛什麽時候就要倒塌了似的,叫人看了心裏惴惴不安。

幸而顧家的駱駝數量並不算多,又被顧山和駱寬駱寧集中趕到了沙梯附近,其中還有兩三頭小的。

有身強體壯的顧漠在屋外接應,七頭駱駝很快被四人配合著扛抱出了大沙屋,暫時栓系在屋外的空地上。

等聚集地裏其餘的駱駝也都被北部沙民牽拽出來以後,時間已然過去了許久。

日暮西垂,天光不再過於刺亮。

白燦燦的遍地荒沙變為了較深的澄黃色,越來越多螞蟻般的黑影從遠處向北部駐地走近。

外出的族民帶著或多或少的沙地植物陸陸續續都回歸族落,可當他們親眼見到殘破毀壞的駐地與少數被捆受傷的沙民時,一個個都免不住震驚憤慨起來。

整片營地中鬧鬧哄哄響作一團,襯著統一被栓養在室外的駱駝群吭叫聲,格外喧嚷嘈雜。

因著南部沙民們的警告與威脅,北部聚集地裏的這場風波持續了小兩三天,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的北部族民們並不想輕易搬離這片適居沙地。

他們義憤填膺之餘,又怕南部人趁著北部人少的時候再度卷土重來,不禁暫停了外出找食的行為。

然而短時間留守駐地還行,時間一長,大多數沙戶家即將見底的食筐就率先堅持不住了。

冬季剛剛過去,氣溫才稍有回升,北部駐地周邊冒出頭的新生植芽與未經枯萎的冬植加起來數量並不多,男沙民們辛辛苦苦每日出門采摘回來的量才剛夠一家人一日的吃食。

一下子近三天沒有進賬,拴緊褲腰的沙戶們肚子裏也唱起了空城計。

而在這檔口,駐地裏還發生了一件令人始料不及卻又情理之中的大事。

原本那座寄養著駱駝群的大沙屋,在險險堅持佇立了三天後,終於還是徹底倒塌,從危房陡然變為了一大攤碎沙墻板堆成的廢墟。

這下北部的五間沙屋變為了四間,還弄得住在剩餘大沙屋裏的沙民們人人自危起來。

畢竟所有的沙屋表面都有無數裂痕,深長的破裂縫也有許多道。

北部聚集地裏已經沒有植物粘液可用來修補,只能眼看著無數裂隙悄無聲息地惡化,說不準地屋何時就會塌落,並將底下的住戶盡數掩埋。

如今營地不再宜居,向南面部落采買粘液造房的事也成了泡影,顧漠生起了帶陶水和家裏人離開的心思。

至於去的地方他已經想好了,就到那片位於東北面沙丘頂的鹽水湖附近。

顧家有可以用來出行載物的駱駝群,食筐裏的植株與沙墻上掛著的剩餘肉塊也還算充足,完全夠一行人路上吃喝飽腹,更何況他們有大量沙鹽,去東面的部族也能換到足量的植物粘液。

更重要的是,陶水的身子今非昔比,來自鹽水湖裏的豐沛水汽或許對她和胎兒有好處。

雖然顧漠不清楚那片鹽水湖裏的水位是否有所回升,但與其同族人死守在這片不屬於北部的沙地上,他認為不如去碰碰運氣。

面對顧漠的這一想法,除了在北部聚集地土生土長的顧井有些忐忑外,其他人都無異議。

駱寬和駱寧更是隱隱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他們完全可以一路跟著顧家相互照應,繞路從東北面開道,再返回他們東部。

這也是沒有駱駝與護衛的兩位沙商在不幸落單後,最安全的回族辦法。

“等到了東部,你們有什麽缺的大可以跟我說……”駱寬想報答顧家的恩情,認真同顧漠這樣說道。

顧漠聞言,只隨意地點了點頭,倒沒有獅子大開口立即向駱寬索求什麽。

他將坐在身旁的陶水往懷裏更擁緊了幾分,彎了彎唇角,伸手去摸她綿軟的小手,像是怕她會冷。

沙榻旁的火盆燃得正旺,陶水其實一點也不冷。

她嬌乖地任由顧漠捉著自己的手,提出了其他幾人都好奇的問題:“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顧漠看著她,低沈的聲音溫和放緩:“我得先去同族裏說一聲,他們也一直想去看看鹽灘,爭取盡快就走。”

“好。”陶水點了點頭,恢覆完好的水眸依舊眼波婉轉。

顧漠眼中的笑意加深,不著痕跡親昵地蹭了蹭她光潔細嫩的額角。

隨著荒漠氣候的變化,大沙屋裏舍得燒駱駝糞幹的沙戶越來越少。

沒有了時刻響起的燃糞聲幹擾,也不知是不是顧漠的錯覺,抑或是對陶水關心則亂,他好似總能聽見沙墻板縫間滋滋開裂的微弱細響。

這危機感促使著顧漠想帶陶水和家人趕緊離開這些損壞嚴重的沙屋,一刻也無法久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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